第一章 我们同学-《黑金在哭泣》

    在四川省梅竹县的一个小山村,这里三面环山,当面正对着的是一条大河,住在这里的人不知它叫什么河,就叫“大河”,可是听出去读书的娃娃说是嘉陵江,可又有的说是大渡河,也有的人说是沱江,有些干脆说是一条支流,不管这些孩子说什么,村里人都没有去理会,因为大家都叫惯了“大河”,由于争论没有结果,所以干脆这些孩子们也跟着叫它“大河”。

    陈诠是梅竹县中学的一名学生,他的成绩是班上最好的一个之一,又热爱劳动,所以老师很喜欢他,同学们也很喜欢他,本来都选他来当班长,可是他性格内向,不善于同女同学沟通,因此老师委派他做了班上的劳动委员。当劳动委员,那可是选对了,从此班上每次劳动比赛、卫生环境打扫比赛都是第一了。不管是多难的劳动,多脏的垃圾,陈诠总是第一个向它发起攻击,在他的带动下,在女同学目光的注视下,很快就被男生消灭了,在这些众多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卢洁便是其中的一个。

    在学校不远的山梁的那边,有一家养猪场,只要时间一长,味道便会弥漫到学校附近,由于乡政府紧挨着学校,当然也能闻到这种气味,所以在政府的牵头下,学校组织学生每周帮着彻底打扫一次,条件是这家养猪场每周给学校75斤肉。这个活动一般安排在星期六的下午,因为打扫了以后,老师、学生就可以回家把自己也清洗干净。特别是冬天,就算是不想洗澡的学生也不得不洗一次澡了,这也是老师想出的一个损招。所以星期六这天基本上是安排各个年级中相同班级的组成一组参加劳动,一个年级有六个班,所以一个半月才轮得到干一次,大家也觉得很有意义。

    又是一周的周六,中午大家吃过肉以后,老师就安排这次活动了。大家吃的肉,正是这家养猪场送来的,虽说送的是75斤肉,但老师要吃掉约三分之一,因为老师都是要参加这次会餐的,除此之外,老师还可以再打一份回家,到了晚上便可以独酌,经常是几个单身老师凑在一起,再煮一盆青菜,弹着吉它,吹着口琴,为喝酒助兴。老师们经常把这叫做“牙祭周末”。剩下的才由其它的800来名学生完成。在这些肉里炒一些白菜什么的,虽然没有多少肉在里面,同学们总是吃得津津有味,原因是很少有这样的学生家庭,一个月里能吃上一次肉,就算是能碰上一次油晕都很困难。开始是通过打来吃的,但煮饭的师傅常常偏心,有漂亮一点的,个儿高一点的女生经常会得到照顾,但她们女同学在一起时,又会把太肥的肉留在碗里作最后展示,说明自己将来不属于吃肥肉的人,有时就是真想把它吃下去,但碍于其她同学的眼光,只得把它倒掉,这些情况反映到老师那儿,老师想到一个办法,把同学们聚在一起,用一个洗脸盆装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这真有点电影里演的解放军的做法,吃大锅饭。且老师也想到了,把男生女生编成一个组,这样不至于还有肥肉会被浪费。事实果然如此,而且每次盛肉的盆子会分外的干净,不会留下一颗油滴。虽然这样做不会浪费,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有胆小一点的女同学不好意思往盆里伸筷子,老师知道这一情况后,又在每一组找了一个负责的人,当然陈诠是其中一个,因为班委各负责一个组,虽然自己也胆怯,但老师说了,要把自己的组员照顾好,最好不要让某些多吃也不要让某些吃不着。

    张晓萍就是陈诠一组的,张晓萍是下大队的,陈诠去学校时,如果走旱路就得从张晓萍家下面过,她家下面有几颗很大的柏树,柏树旁边有一口水井,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学校,陈诠都会在这口井喝一饱水,然后任由这些水在肚皮里咣当直响,当然有时走急了,也会感觉到肚子会有一点痛,但这种感觉陈诠一直都认为很惬意,因为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听着肚皮里发出的声音会忘记了劳累,也就不觉得孤独了。放学回家也是如此,一般来说,等同学们走了,陈诠把班里的卫生打扫完了,才最后一个回家,路上渴了,也忍着到这个井里来喝,有几次陈诠在井里喝水,都看见张晓萍在这里洗衣服,有一次,她递过来一个瓢,可陈诠没接,他俯下身,把嘴张大了放在井里,任由肚皮把这井水往里面吸,他喜欢这种感觉。后来,张晓萍就再也没有递过瓢了。当然,这只有在他们班没去打扫猪场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场面。

    这一天,周末,大家一起会餐,当陈诠把肉端来的时候,大家已经打好了饭围在一起等着了,给他留出的空位的旁边正是张晓萍。他看了她一眼,蹲下,这时陈诠的好朋友小六把陈诠的饭递了过来,张晓萍搭了一下手,大家便一阵风卷残席之势,张晓萍把眼睛直盯着自己的饭碗,显得很紧张,大家对这次聚餐很严肃,不像平时吃饭,几个玩得好的把饭打好了,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或谈论老师的衣着,又买了新衣服了,戴上会变色的眼镜啦,或谈论某个女生,哪个发夹是什么形状,脚上又穿了一双什么什么样的鞋。有时也讨论课堂中没有听懂的例题,当然只有讨论作业的时候,陈诠才会主动搭话,因为大家的争论还得陈诠来裁定。

    张晓萍把筷子伸向肉盆,对准的是一块绝大部分是瘦肉的肉,可是滑了,夹起来的只是几块卷白菜,陈诠看在眼里,顺势就把这块肉送到了张晓萍的碗里,张晓萍迟钝了一下,把它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脑袋里有的只是空白,这个不需要帮助、经常把影子留给自己的,居然给我夹了一块自己最满意的肉,然后还有第二块。……不知是怎么离开同学们的,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没有,有没有说声谢谢。总之的总之,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充斥了全身,还有点飘起来的感觉。以至于好朋友小莲叫了几声都没听到,“走什么神,想他了?”

    “嗯。想谁,你说谁想谁了?”

    张晓萍好像从梦中醒来,模模糊糊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莲笑个不停,“不打自招,‘不打自招’这个成语我终于真正明白了它的意思了。”

    小莲叫张雪莲,同张晓萍是同村,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平时更是住在一起,一个上铺,一个下铺,形影不离。星期六放学回到家也经常在一起玩,作业拿到一起做,衣服拿到一起洗。有时候还睡在一起,这当然都是小莲的主动。每次小莲都会出难以预料的主意,晓萍虽想这样不太好吧,但从来没有拒绝过。

    晓萍家有前后两个院,后院主要种了一些果木,最多的是当地人称它叫做橘子的,主要是家里面拿来吃,吃不完的,走亲戚时带上一筐,也很有面子。夏天到来,满院花香。有一天,小莲就说晚上在橘子树下洗个澡,那肯定甭提有多舒服了,晓萍说这怎么行,让人看见羞死人了。可还是经不住小莲的开导,不得不答应了,到了晚上,用大铁锅烧一大锅水,再用桶提来装满两个大盆,一切就绪,小莲从橘子树上摘些花放在盆里,还把家里新买的一块玫瑰香型香皂给偷来了。家里还只用过一次,那是城里的大伯回来时,妈妈才拿出来用的,大伯走后,妈妈就把它藏起来了,小莲还是寻着香味把它找到的。

    皎洁的月光,透过一层薄雾,像牛奶那么洁白,像纱巾那样轻盈,再透过那青黑的橘子树叶,洒在盆里,盆里漂着的白色花瓣在水里打着漩,一股股热气从盆里向上窜,去迎接那洁白的月光。透过盆里飘起的雾,朦胧的一轮月亮正在里边先自个儿洗起澡来。两个少女轻轻解出身上的衣服,一头黑发,像瀑布一样垂落到盆里,任由它在空气里流动,掬一捧热水洒落在娇嫩的肌肤上,马上就成了一串珍珠投向了大地的怀抱,有的在青草上一划,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也藏起来了。橘子树叶流出的清香,还有那沁人的花香,在空气里流淌,时时驻留在两个少女的身上,和着那玫瑰的香味,更有妙龄少女肌肤的幽香,装满了整个空气,装满了两个少女的每一个毛孔,像一股清泉洗涤着、浸润着每一个角落。尽情的洗吧,让那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飞荡、飘扬,带着那洁净的、激荡的笑声向着远方。

    这一切,经常会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果没有小莲的出人意料的建议,哪来这么多的美好。所以,小莲的开朗、活泼正可以弥补自己的不足,虽然她在成绩上要差点,但可以帮帮她,她这么想,便就这么做,但小莲经常避开学习同她谈其它的,慢慢的晓萍也就很少同她谈学习了。分组后找过老师,想把她们分到一组。可老师说,吃到肉是自己的本事,如果这都需要别人帮忙,那走上社会了还不得饿死。最终当然是不批准。

    吃完饭,脸盆一直是由组长负责洗的,大家都散了,只留下陈诠和张晓萍两人,张晓萍说:“你的碗,拿给我洗吧,你好洗盆。”陈诠没有搭理她,而是端起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