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Seven o'clock-《顾爷夫人马甲镇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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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朵看出他今天状态不对,知道可能真的是有比较严重的问题,于是自觉地拉开了距离,老实巴交地趴在了桌子边上,遥遥注视着。

    只见维今双手五指都戴着胶皮的手指套,左手拿着半成品的手表,右手不断地转着表冠,观察着上面的机栝运转。工作室里挂着窗帘,只有维今头顶专门的工作灯开着,暖黄色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加重了他五官的阴影。季朵就这样看着,看他的眉头不时皱起,睫毛在镜片下不停忽闪,嘴唇无意识地咬着。除夕那夜的情景,忽然就浮现了出来。她此地无银地翻转了一下脑袋,把后脑勺对着维今,偷偷舔着嘴唇笑了。

    然而此时维今真的是顾不上她,他自己设计的装置,第一次安在了底座上尝试着根据时间变化,却出现了奇怪的问题。明明单独看每一个节点的活动都没问题,可组装在一起,配合时间进程之后,就是有一些部分会脱离设定的凹槽,导致运行分支卡住。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试了几种方法,居然都治标不治本。机械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东西,如果实在找不到问题,那就只能全部卸掉重来了。

    他心烦至此,表厂的人又来了,还是磨他做新设计,所谓新也不过是在他之前的某个卖得好的设计上做点变化而已,他已经重复了好几次,同样的东西他不做。刚以急事为名强行送客,结果吴瑛又来了,缠着他问个不停。他知道吴瑛不会那么容易走,所以干脆不管不顾地上楼锁了门。他的一楼除了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平时经常开着门没人在,他想着吴瑛待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该走了。

    维今摘掉眼镜,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居然有些定不下神。

    “好了,别皱眉头了。”冒着被骂的风险,季朵还是靠上前去,歪着身子卡到维今对面,抬起大拇指在他眉心按了按,噘着嘴说,“有句话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一下。不要这么和自己过不去,我会心疼的。”

    她怎么能把这种又肉麻又不着调的话说得这么自然?维今看着她在灯光下的眸子,心里的烦躁似乎被吸走了一些。他放下了手里的镊子,将指套褪去,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终于允许自己松口气,问:“你爸妈走了吗?”

    “嗯,刚送他们上飞机,然后我就顺道过来了。”

    “又来蹭饭?”

    “不吃也没关系,我中午吃得晚。过几天我又要去跑工厂了,不知道要折腾多久,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季朵把自己店莫名火了的事情和维今讲了,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计划。为了保证质量,珐琅和陶瓷这类她想去景德镇找窑厂,其他的材质她肯定还得去别处找。不过等把所有工厂都落实下来,也就算步入了正轨,她就真的可以租办公区和仓储了。她的运气还不错,进程比她想象的要快,自然也有些措手不及。

    “等我真的租了宽敞的地方,就可以买那些大件的制造机器了,到时候你要是需要也可以过来啊,肯定比你这个小屋方便。”

    “资金方面呢?”

    “哟!”季朵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对这方面完全不敏感呢!”

    维今将食指和拇指叠成一个圈,举在季朵脑门前面作势要弹,她赶紧双手捂着脑袋求饶:“好好好,我好好说……放心,实在不行我就找朋友借点,让朋友入个股,只要把前期度过去就好。”

    “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季朵立刻打断他的话,“你赚钱比我不容易多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这一副教训晚辈的口气,让维今失笑。季朵也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梗起脖子,嚣张地强调了一句:“听见没有?”

    “小傻子。”

    从前季朵的存在总是让维今无可奈何,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是季朵让他松弛下来。季朵的年轻、清澈、坚定,就像一团干燥柔和的光,没有多少攻击性,却能缓缓地穿透所有的沉郁。维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朝一旁偏了偏头,示意她往旁边坐坐:“再给我半个小时,你可以想想晚饭吃什么。”

    这半个小时维今没有纠结,他着手把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设计制作的组件全部拆掉了,大大小小的分支又变成了看似无意义的金属片,按类别一排一排码好。不破不立,反正还有时间,与其错误地调整,不如推翻重来。

    看着他把自己做好的东西一点点拆碎,倒是不见烦躁了,只是小心到近乎虔诚。季朵忽然想起吴瑛拜托她的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因为维今现在的心思真的全部在这里,又何苦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呢。

    晚饭过后,维今陪着季朵朝她家慢慢走,天气已经明显转暖了,即使是晚上风也不是那么硬了,季朵伸长胳膊在头顶撑成圈,问:“你能等等我吗?等我把工厂的事落实了,就陪你去那边,刚好我也想去采风。”

    “好,不急。”

    “还是要急的,白驹过隙啊,总不能卡着时间做事。”

    “这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季朵努力踮着脚,把手肘搁在维今肩膀上,对他抛了个媚眼:“别急,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了解我呢!”

    看意思他这辈子是甩不掉她了。以前这样想的时候维今总是头疼,现在却只剩下一丁点的无可奈何,里面好像还混着那么点庆幸。

    两个人的路途总显得比一个人短很多,晃神间就已经走到了季朵家楼下。平常开着车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次走路过来,到了离别时刻竟莫名生出了些尴尬。季朵用手指绕着头发,回头看了看楼门,又看了看维今,扭捏地问:“要上来坐坐吗?”

    “不了。”维今单手插兜,空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快点上去吧。”

    “啊,对了,陆海洋那天跟我承诺他他会改邪归正,下次我让他来和你道歉。”

    “不用了。”

    “这可是他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全靠你给他机会了。”

    “一个人想改变,不用靠别人给机会,我也没有义务给他这个机会。”听他这样说,季朵还以为他不高兴了,没想到维今话锋一转,“不过,我愿意给你面子。”

    也许这就是爱的魔力,面前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说的话怎么会这么让她舒服,她的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你真好。”说话间季朵快步向前,跳起来在维今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只碰到了一点点,就扭头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楼道里。

    非常轻微的触感,却无法当作不存在,反倒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咚的一声,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平静与激烈共存。维今用指背蹭了一下脸,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任由初春的晚风缠绕着他的发梢,给他带来了一股难得的悸动。

    冬去春来,陌生熟悉,所以说,时间是最浪漫的。

    半个月后,钟表厂的人又带着伴手礼来找维今,让他头痛不已。他认为前两次自己已经把理由说得很中肯了,上一次甚至强行送了客。说实在话,表厂不是不可以稍作改动,仿造一块相似的,却还是顾忌着他的专利,一而再地请他帮忙,这种负责任的态度,在如今山寨泛滥的大环境下是让维今很感动的。他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更何况曾经在一起工作过,总有情分在。

    所以虽然维今对适应市场、做重复的产品完全没兴趣,又对自己目前的工作重心十分清楚,可看着人家都三顾茅庐了,他心里也知道再赶不得,已经打算要答应了。

    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表厂的负责人先开口了:“所以,现在进度如何了?”

    “什么?”

    维今没听明白,犹豫着想是不是问他参展的表的进度,可他又不记得自己跟对方提过这件事。

    “表啊,距离我上次来也半个月了,以你的速度,基本方向应该有了吧。我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次的变化,没做完也没关系,回头你发我邮箱也行。”

    “你是说……”眼下的状况太难以理解,维今缓慢消化,连语气都不确定起来,“上次我答应了?”

    “你女朋友答应的啊!她没和你说?”

    维今原本还有点恍惚,听到这句身体却忽然一震,眉头即刻锁死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对啊,季小姐嘛,她说你最近忙,不太爱折腾合约什么的。她和我谈的啊,打包票说只要她答应了你就会答应。你这女朋友可真会谈判,就因为她跟我磨点数,我可是给上面打了好几通电话。”说着负责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合同放在茶几上。

    “季小姐?”

    一个又一个疑问、一次又一次爆炸,太过猝不及防,维今的脸色变得无法控制,越来越暗。

    表厂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可又想不通怎么回事,嘴巴几次一张一合却没说出话来,坐在沙发上焦虑地搓着手。

    “我最近是比较忙,但您放心,既然答应了,我肯定做到。”还是维今主动打破了这层略显尴尬的气氛,脸色却仍然不好看,说话声音缓慢而低沉,但不失客气,“再给我一点时间,您也不用总跑了,更不用带东西。之后我会全部整理好给您发过去的,您相信我的能力。”

    “好好好……没问题!”

    维今走到茶几上,迅速翻了合同,确认了上面修改过的条款和价格,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他挥笔签下了名字,重新旋上笔帽时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看似随意地说:“您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找我,这种事情我不太喜欢被人替我决定。”

    负责人收起合同,起身准备告辞:“你看这事闹的……怪我,千万别因为这个惹得你俩不愉快,我想季小姐也是好心,你可千万别怪她。”

    “放心,不会。”

    礼貌地将客人送走,把合同收纳进规定的地方,维今给季朵发了条微信:“你上次来见过一个表厂负责人吗?”

    收到维今微信时季朵正站在路边打电话,她这些日子跨了几个省,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参观工厂,为了压一点价和人软磨硬泡据理力争,嗓子都哑了。撂下电话看见来自维今的信息,竟让她觉得自己难得地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只不过维今的话她不是很明白,她只是用语音说了句:“见到了,我来时他还在,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江苏这边,就快回去了。”

    “我听你声音怎么不太对,感冒了吗?”

    季朵带上笑容,用脚尖踢着地砖,故意声音发嗲:“没有,就是话说得太多了。”

    “记得多喝水。”

    “喂喂!你这话太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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